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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所以你是我永遠的勁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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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卷

第三章

所以你是我永遠的勁敵

早上開完會之後,在學生會室留到最後一刻的學生會長米達麥亞•亞克•利迪爾轉頭望向了窗外。

不惜成本種滿珍奇品種薔薇的庭園、知名巨匠打造的氣派噴水池、支柱等結構無一例外施予細膩雕工的美麗建築物──這所極儘奢華的校園,正不斷彰顯著米達麥亞的外祖父克拉克福特公爵的權威。

「出來吧,威爾迪安奴。」

就好似在迴應米達麥亞的呼喚,口袋裡的白色蜥蜴──精靈威爾迪安奴探了顆頭出來。

米達麥亞讓威爾迪安奴爬上指尖,再把手伸到能清楚看見窗外光景的位置。

「看起來,訪客似乎比去年來得更多。」

麵對威爾迪安奴的低語,米達麥亞沉穩地應了一句:「是呀。」

對於在王宮任職的人而言,賽蓮蒂亞學園的學曆能夠帶來莫大裨益。

周邊諸國人士對此理解有加,近年來留學生的人數也上升了。

現在的賽蓮蒂亞學園不單是學校,同時也是能夠進行外交的國際交流場所。

(希望能趁今天這場校慶,儘量鞏固周邊諸國的人脈。畢竟近期還得與法佛利亞王國協商。)

國內貴族、富商、神殿相關人士、周邊諸國大使等等,今天校慶的來賓可謂五花八門。

為了充分運用有限的時間,行動時必須隨時思考自己該與誰交流,該向誰推銷自己。

然後透過這場完美的校慶,打響第二王子米達麥亞•亞克•利迪爾的名號。

「來,去迴應閣下的期待吧。」

以歌唱般柔順的嗓音宣言的同時,他也對自己發誓──

「為了將米達麥亞•亞克•利迪爾這個名字永遠刻劃在眾人的記憶中。」

告知校慶開幕的鐘聲響徹青空。

聆聽著這陣高亢的音色,米達麥亞離開了學生會室。

* * *

告知校慶開幕的鐘聲響起,校園亦隨之開啟正門。

事先已停放在校門口的馬車,接連走出衣著高貴的人士,穿過正門進入校園。

從校舍視窗眺望這幅光景的莫妮卡,緊張地握起了拳頭。

(終於,要開始了……)

還在魔術師養成機構米妮瓦就讀時,說起對校慶的印象,就是同學們個個都忙著東奔西走。

而莫妮卡本人也同樣四處奔走,隻不過理由是因為不想發表研究,所以拚命逃離吵著要自己發表成果的教授。

而賽蓮蒂亞學園畢竟廣收貴族子女,校慶的氣氛與米妮瓦截然不同。

賽蓮蒂亞學園的校慶內容以展覽物、研究發表、歌唱、演奏、演劇等舞台活動為主,但幕後工作與雜物等事項都有仆役或雇來的專業人士幫忙處理,因此除了實際站上舞台與發表現場的學生以外,自由時間其實意外地多。

有家族到訪的同學便趁機享受久違的家族團圓時光,考慮將來想進入王宮就職的同學則忙著推銷自己。

與這兩者都無緣的莫妮卡,重新確認了下自己當前的任務。

(我現在該做的事,是護衛殿下,以及回收咒具……路易斯先生應該很快就會到了,先去與他會合,商量咒具的事情吧。)

歐布萊特家的背叛者與咒具相關問題,影響的不隻是歐布萊特家,還事關七賢人的名譽。比起讓琳居中傳話,還是直接找他講清楚比較好。

尼洛與琳都已經分彆以貓咪及小鳥的姿態,在校園的樓頂與樹上各自待命。

「……琳小姐,你聽得見嗎。」

『在。』

莫妮卡在四下無人的空教室細語呼喚,耳邊隨即響起琳的聲音。

身為風係精靈的琳,既能從遠方就聽見莫妮卡細微的嗓音,也能夠直接將聲音送達莫妮卡的耳裡。琳的存在就是執行任務時能彼此聯手的關鍵。

「路易斯先生他……」

『現在,入場手續正好剛辦理完畢。』

「我有重要的事要向他報告,希望能和他在後院,會合。」

『謹遵指示。我這就向路易斯閣下轉達。』

接著不到一分鐘,琳的聲音再度響起。

『已經與路易斯閣下確認完畢。閣下表示會先到後院等候。』

「我明白了。我馬上動身。這期間,就麻煩琳小姐幫忙警戒殿下的周遭。」

『瞭解。』

結束與琳的通訊後,莫妮卡離開空教室,開始朝後院移動。

(問題在於找到咒具之後,該怎麼與複製品掉包嗎……)

煩惱地發出唔嗯沉思聲,在走廊上邁步前進時,背後突然傳來一陣響亮的男中音。

「莫妮卡小姐!莫妮卡•諾頓小姐!」

轉頭望向聲音來源的莫妮卡,雙眼頓時撐大到極限。

正在快步走向莫妮卡的,是一位身著學院漆黑製服,體格魁梧的黑髮青年。

日前於棋藝大會上對弈,隨後便向莫妮卡提出「以對局為前提訂下婚約」要求的男人──學院高中部一年級的羅貝特•溫克爾。

賽蓮蒂亞學園的校慶基本上是招待製。冇有邀請函的人不得入內。明明如此,為什麼他卻會出現在這裡?

莫妮卡張著嘴巴,目瞪口呆地佇立原地,羅貝特則是仔細凝視著莫妮卡的臉,帶著一副領會了什麼的表情點頭。

「果然是莫妮卡小姐呢。你給人的感覺與先前見麵時不大一樣,我還擔心如果認錯人該怎麼辦。」

這麼一提,棋藝大會那天有化妝,髮型也與今天不同。冇見過莫妮卡平時模樣的羅貝特會感到困惑也是當然的。

「你今天的打扮,同樣散發一種清爽感,我覺得很迷人。」

「非、非常謝謝你的誇獎……」

莫妮卡帶著生硬的笑容向後退下一步,但才拉開短短一小步的距離,馬上又被羅貝特大大向前邁步逼近。

「我實在太想再見你一麵,因此硬是拜托老師,讓我以同行的形式來訪。」

這纔想起來,先前確實有向近鄰友校的教師們發出邀請函。

雖然為時已晚,但莫妮卡這纔想到可能會有認識自己的米妮瓦教授到場,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。

(果然,還是應該請拉娜幫我化妝的……!)

先前已經和拉娜約好,要請她在晚上的舞會前幫忙換穿禮服與化妝。所以莫妮卡覺得連白天的打扮都一起拜托人家有點不太好意思,就冇有開口了。實在悔不當初。

就在莫妮卡內心傷透腦筋時,羅貝特又更向前逼近了一步。

兩人間的距離,以純粹有過一麵之緣的人彼此交談而言,是稍嫌近了些,莫妮卡不由得顫抖起來。心情上就像隻被逼進絕路的小動物。

「上次那件事,不知你可有仔細考慮過了嗎?」

「上、上次那件事是指……」

「婚約的事。」

當然,壓根兒都冇想過。

棋藝大會那天既與巴尼重逢,又要護衛米達麥亞,整顆腦袋早就滿到塞不下任何資訊。說實話,就連羅貝特這個人的存在都已經瀕臨遺忘邊緣。

「那個,我對於,婚約,該怎麼說,有點……」

「若有什麼不便之處還望你不要顧忌,儘管說出來。隻要是能力所及,個人必定善加處理。我保證會奉獻自己的所有,努力讓你幸福。」

我其實是為了出任務而潛入校園的七賢人,所以婚約之類的實在冇辦法……這種理由哪可能說得出口。

麵對支支吾吾含糊其辭的莫妮卡,耿直而誠實的羅貝特愈說愈起勁。

「個人從來冇有見過,能下出你這般棋路的人。況且按雷丁格老師所言,你甚至纔剛踏入棋界不久。既然如此,你肯定就連成長空間都非比尋常……你願意,和我一起以更高的境界為目標嗎?」

就莫妮卡的立場,下棋雖然開心,但終歸隻是選修課的一環。並冇有將人生奉獻給棋界的預定。

「我、我實在,呃──……那個……」

到底該說什麼,羅貝特纔會願意死了這條心呢?

總覺得,現在不管說什麼,都會被羅貝特理直氣壯地駁倒。

緊張與混亂導致莫妮卡臉色愈來愈蒼白,雙眼也慢慢泛起淚光。

雖然明白羅貝特冇有惡意,但看在怕生的莫妮卡眼裡,充滿壓迫感的羅貝特就是種非常令人恐懼的存在。

(我、我該開口,求救嗎……?)

隻要向琳或尼洛求救,他們或許就會像上次那樣,穿著一身氣派十足的衣裳趕來英雄救美。

又或者是以事先講好的暗號向伊莎貝爾求助,她搞不好就會用反派千金風格的手段華麗地出手替自己解圍。

但是,羅貝特並不是被派來暗殺米達麥亞的刺客。

莫妮卡被人求婚的問題,與護衛任務冇有任何關聯。這是莫妮卡必須獨力解決的問題。

想著想著,莫妮卡放下了差點舉起的左手。

伸手摸左耳──這是想向伊莎貝爾求救時的暗號。隻是,實在不想為了自己私人的問題,去給伊莎貝爾添麻煩。

即使靠不住的喉嚨急促喘氣不停,莫妮卡還是死命擠出了嗓音開口。

「我實在,冇辦法,和人,訂婚。」

聲若蚊蠅地道出的主張,令羅貝特忍不住更想賣命說服。

然而,羅貝特纔剛要出口的說詞,馬上遭到一道正氣凜然的嗓音給掩蓋。

「羅貝特•溫克爾。雷丁格教師在校門附近找你。不許未經同意就擅離帶隊老師身邊。」

落落大方的語調,令莫妮卡忍不住轉過身來。

轉身後映入眼簾的,是隨著綁在後腦的一束銀髮飄逸,快步朝自己走來的學生會副會長──希利爾•艾仕利。

希利爾切入羅貝特與莫妮卡之間,以冰冷的眼神望向羅貝特。

「諾頓會計乃學生會乾部,校慶中事務纏身。有任何私事請擇日再訪。」

「是這樣嗎,抱歉失禮了,怪我對此一無所知。」

羅貝特的個性雖令人困擾,但本質上看來是個正經的人。

聽過希利爾這番話,羅貝特意外地點了點頭,留下一句「那麼,下次見」便乾脆地快步離去。

望著他離去的背影,莫妮卡如釋重負地深深喘了口氣。若不是在希利爾麵前,搞不好就這麼蹲到地上縮成一團了。

莫妮卡幾度深呼吸,把原本紊亂的呼吸調勻之後,抬頭望向希利爾。

「那、那個,希利爾大人……」

隻見希利爾默默地盯著莫妮卡不放。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似是有些不悅,莫妮卡不禁嚇得縮起身子。

一定是因為自己給他添麻煩,害希利爾生氣了。

「非、非常對不起,我又惹麻煩了,害得希利爾大人百忙中特地趕來……」

「…………」

隻見希利爾果然還是一臉不悅,眉頭皺得緊緊的,無言地盯著莫妮卡的臉瞧。

正當莫妮卡坐立難安,忸忸怩怩地搓起指頭,希利爾突然把擺在背後的右手伸到麵前。

手中握著的,是一朵純白色薔薇。

莫妮卡瞪大了雙眼互動望向白薔薇與希利爾的臉,希利爾這才露出好像驚覺什麼的表情。

「糟了,緞帶……」

希利爾低聲咕噥起來,抽下綁在領口的領結。

用來固定領結的胸針,對於具備過剩吸收魔力體質的他,是絕不能離身的魔導具。這個平時必定隨身佩戴的胸針,希利爾輕描淡寫地收進了口袋。

然後,把象征年級的藍色緞帶綁在事先削去荊棘的白薔薇花梗上,彆上彆針,伸手交給莫妮卡。

(插圖008)

「挑個地方把這彆上去。」

「把這朵花,彆在身上嗎?這麼一提,好像也有看到其他人彆著呢……」

確實有印象,不時就看到有人把花飾彆在頭髮或製服胸前,主要都是女同學。這是什麼校慶相關的活動嗎?

莫妮卡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白薔薇,希利爾對此顯得十分意外。

「怎麼,原來你不曉得花飾的慣例嗎。」

「是什麼活動的內容嗎?」

「……冇事,不知道就算了。」

莫妮卡歪頭不解的疑問,希利爾隻回以冷冷的答覆。但,他的視線一直旁徨在腳邊遊移不定。

這股莫名沉不住氣的模樣,令莫妮卡忍不住張大眼睛望向希利爾,他這才以一如往常的態度,高傲地抬起他的尖下巴,伸手用力指向白薔薇。

「那是魔咒,讓你今天一整天,都不會丟人現眼的魔咒。舞會時記得也要戴好。」

「竟、竟然,有這種魔咒……!」

深感欽佩的莫妮卡,低頭觀察起手上的花飾。

白薔薇花飾裡,並冇有被嵌入魔術式的跡象。

既然如此,想必這指的並非在魔術意義上的魔咒或詛咒,而是風俗或民俗學層麵上,帶有許願含意的咒語吧。

雖然不明白這種花到底有什麼含意,但隻要把這個花飾戴在身上,莫妮卡今天一整天似乎就不會出糗了。

仔細觀察白薔薇的莫妮卡,在柔和的觸感與芬芳的香氣下,嘴角忍不住如花朵般綻放。

(花兒,好漂亮……)

就算隻是用來許願的魔咒,這也是第一次有人送花給自己。

「希利爾大人,非常謝謝你,送我這麼漂亮的花。」

莫妮卡臉頰一軟,露出了傻呼呼的笑容。

希利爾揚起嘴角,滿足地點點頭。

「那麼,我還有工作在身,就先離開了。有遇到任何困難,記得找我或其他學生會乾部求助。隻是,切記儘可能不要去勞煩殿下!」

「好、好的!」

留下一句非常有以往風格的叮嚀,希利爾快步離開了現場。

莫妮卡再度低頭望向自己手上的白薔薇花飾。

(呃──彆在衣服上就行了嗎。)

隨著雙手生疏的動作,莫妮卡彆上了花飾。色調濃鬱的短上衣,令白薔薇成了恰到好處的點綴。

換作稍早之前的莫妮卡,明明就應該對什麼毫無根據的魔咒不感興趣,現在卻總覺得內心湧現一股安全感。

(今天的校慶,好好加油吧。)

感覺在羅貝特追求之下疲弊交加的心,似乎重新取回了那麼一點活力。

莫妮卡用鼻子哼了一聲,動身繼續朝後院起步。

(首先得跟路易斯先生會合,才行。)

來到一樓,隻見走廊已經滿是來賓,氣氛相當活絡。

以前的莫妮卡看了,隻怕會當場就被人潮給嚇跑。

但,現在的莫妮卡可是纔剛體驗過熱鬨的慶典。

(比起柯拉普東的慶典,這裡的人少多了。)

麵對大批群眾當然還是會緊張,但已經不至於佇立原地動彈不得了。

好,走吧──就在抖擻精神,準備轉過轉角的時候,突然有人從背後揪住了莫妮卡的手臂。

「慢著。」

刻意壓低音量的這道嗓音,莫妮卡非常耳熟能詳。絕對不可能遺忘。

嚥下一口氣,莫妮卡緩緩回過身來。

揪住莫妮卡手臂的,是留有一頭稍微亂翹的金髮,戴著眼鏡的少年──在棋藝大會那天訣彆的過往友人,安柏德伯爵公子巴尼•瓊斯。

「巴尼……」

莫妮卡沙啞地道出巴尼的名字,巴尼則望著前方,語調快速地接話:

「拉塞福老師就在前麵。你要是給他撞見應該不太妙吧?」

「咦?」

魔術師養成機構米妮瓦的基甸•拉塞福教授,是莫妮卡從前在學時,對自己關照有加的恩師。

拉塞福是位年事已高的老教授,註冊商標是成天叼在嘴上的菸鬥與濃密的眉毛,稱號是〈紫煙魔術師〉。他正是從前推薦莫妮卡成為七賢人的人物。

若今天是單純地身在普通社交場合,莫妮卡其實很想上前去打聲招呼。但現在自己正隱瞞身分進行護衛任務,萬一被恩師認出來,事情真的會一發不可收拾。

莫妮卡從走廊轉角稍稍探出頭來觀望,遠處真的有一位身著長袍的老人身影。

那老當益壯的挺拔腰桿,以及一頭剃得短短的白髮,再加上註冊商標的濃密眉毛,在在都與莫妮卡回憶中的身影如出一轍。

(真的是拉塞福老師……)

莫妮卡把頭縮了回去,仰頭一瞥一瞥地望向巴尼。

巴尼一副傷腦筋的模樣聳了聳肩。

「換個地方吧。要站在這種地方談事情,我可敬謝不敏。還是說……你就連我的臉都已經不想再看到了?」

說著說著,巴尼揚起嘴角,露出略帶嘲諷的笑容。

過往友人的壞心眼態度,如今也無法再令莫妮卡心生萎縮。

「冇有這種事。我也是,有些話想要,對巴尼說。」

「……這樣嗎。」

巴尼冇有再說什麼,隻以視線督促莫妮卡帶路。

「往這邊。」

莫妮卡邁出步伐,巴尼默默地跟在身後。兩人間毫無任何話語。

學生時代,在米妮瓦的走廊上,兩人總是並肩而行,天南地北隨意閒聊。然而,兩人現在的關係,就是這一前一後的距離,以及不再交錯的視線。

對此,雖然胸口仍湧現些許的落寞,但莫妮卡已經不會感到心痛了。

* * *

莫妮卡帶巴尼前往一間位於一樓的空教室。這裡是校慶期間封鎖的區域,不用擔心會有外人打攪。

「巴尼是,以米妮瓦教師陪同者的身分入場嗎?」

本以為就像剛纔的羅貝特那樣,巴尼也是以受邀請的教師陪同者身分前來,但巴尼卻搖了搖頭。

「並不是,我是以個人身分前來的。畢竟纔剛發生過那種事件,米妮瓦今年的出席者就隻有拉塞福老師而已。」

棋藝大會的事件中,入侵賽蓮蒂亞學園的男子向米妮瓦教師下了殺手。

現在,米妮瓦似乎正因為尤金•皮特曼的死訊鬨得不可開交。

在這種狀況下,米妮瓦的教師對校慶會望之卻步,確實是理所當然的。

唯一還肯到場出席的拉塞福教授,是實力高強,對人戰經驗老道的豪氣老將。恐怕有部分來意也是為了詢問事件內情與磨合情報吧。

「啊咦,如果不是拉塞福老師的陪同者,那巴尼是怎麼拿到邀請函的……?」

「你以為我是誰啊?我是瓊斯家出身好嗎?隻要向校方提出申請,邀請函這種東西難得倒我嗎?」

「是、是這樣啊……」

雖然莫妮卡知道得不是太詳細,但巴尼的老家似乎是利迪爾王國名列前茅的名門。巴尼向來對此引以為傲,學生時代就常把「我們瓊斯家啊」這句話當成口頭禪。

正在懷念這種往事的時候,巴尼突然起勁地開口。也不知是不是錯覺,總覺得語調莫名飛快。

「對了對了,你剛纔說自己有事想跟我說?你會想些什麼,我還不曉得?反正八成是『為什麼那時要袒護我』之類的吧。」

「……嗯。」

莫妮卡擊敗冒充尤金•皮特曼的刺客之後,為了不令莫妮卡的真實身分曝光,巴尼謊稱刺客是被自己打倒的。

剛纔也是,要不是巴尼攔得及時,自己差點就要撞見拉塞福教授了。

多虧巴尼這些舉動,莫妮卡纔沒有讓身分穿幫,現在也還能留在賽蓮蒂亞學園裡。

(明明巴尼應該根本冇有,袒護我的理由纔對……)

就像是老早就料到莫妮卡的疑問,並事先準備好答案似的,巴尼滔滔不絕地說明起來。

「起先,我隻是感到疑惑喔,懷疑你為什麼會待在賽蓮蒂亞學園。還以為八成隻是七賢人大人在扮學生家家酒扮好玩的。可是,第二王子也就讀這所學校,賽蓮蒂亞學園又出現了入侵者,綜合這幾項事實,我推論你是為了執行護衛任務而被派遣到校園來的,冇錯吧?」

巴尼露出督促自己回答的眼神,莫妮卡於是微微點頭。

任務是機密中的機密,但對方是巴尼,事到如今還想敷衍過去,隻怕是辦不到吧。

「既然你是為了七賢人的工作,來到這所校園護衛第二王子,那身為利迪爾王國的貴族,協助你執行任務不是當然的義務嗎?我之所以會袒護你,就隻是出於這樣的理由,七賢人大人。」

並不是出手幫忙莫妮卡這個朋友,而是基於貴族的義務協助七賢人,巴尼條理分明地用力強調這一點。

然後,他望向默不作聲的莫妮卡臉龐,露出壞心眼的笑容。

「請問你滿意了嗎,七賢人大人?」

果然在巴尼的心裡,莫妮卡早就不再是朋友了。

巴尼已經將這件事實好幾次好幾次透過行動硬生生擺在莫妮卡麵前,就像是要徹底讓自己明白這個道理一樣。

莫妮卡以朋友身分發出的言語,肯定再也傳不進巴尼心裡了吧。

即使如此,莫妮卡還是無論如何都有一件事想向巴尼問清楚。

「這件事,如果巴尼不想回答的話,不必回答也沒關係……」

「喔?是什麼事?既然是七賢人大人的命令,我作為瓊斯家的一員,很樂意為你答覆喔?」

麵對迴應時滿嘴諷刺的巴尼,莫妮卡一度闔上雙眼,然後在睜開眼睛時,直直地凝望巴尼開口:

「巴尼你,為什麼會,參加棋藝大會呢?」

巴尼臉上的表情消失了。

打從與巴尼重逢的那刻起,莫妮卡便始終百思不得其解。

從前還在米妮瓦就讀時,巴尼非常瞧不起下棋的同學,把下棋批評為「閒人的遊戲」,主張應該把下棋的時間拿來花在窮究魔術之道。

正因此,在棋藝大會上看到巴尼時,除了驚訝重逢之外,也對於巴尼轉念下棋的事感到驚訝。

莫妮卡這項疑問,令巴尼露出了苦悶的表情。就好像被人踩到痛腳似的。

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麼過分的話?是不是害巴尼受傷了?莫妮卡不安了起來。

「那個,如果不想回答也沒關係。問你這麼奇怪的問題,真的很對不……」

「我啊,很快就要離開米妮瓦不唸了。」

「咦?」

出乎意料的回答,令莫妮卡半張著嘴渾身僵硬。

自己驚愕的雙眼所仰望到的巴尼,正露出一種有如放下某種執著,疲累不堪的笑容。

「上個月,我哥意外身亡了。喔,不是什麼陰謀啦暗殺之類的,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喔。純粹就隻是他馬術明明上不了檯麵還想逞英雄,騎馬出遠門又落馬,結果脖子都給摔斷了……真是有夠適合那個蠢大哥的無聊死法。」

莫妮卡對於巴尼的家務事並冇有瞭解得太詳細。

隻是,以前曾聽巴尼說過他是安柏德伯爵的次子,爵位會由長兄繼承。

所以無法繼承爵位的巴尼,為了成為七賢人,得到相當於伯爵爵位的魔法伯地位,才一直在米妮瓦埋頭苦讀。

但,既然巴尼的長兄因故身亡,當然就會改由次男巴尼繼承家業。

「巴尼你,要放棄魔術,不當七賢人了嗎?」

「是啊,等到今年冬天,我就會回老家,開始專心進行成為下一任伯爵所須的準備。所以,我纔會死心陪他們玩玩,參加棋藝大會那種遊戲。」

就隻因為生為次男,便無法得到周遭認同,內心為此所燃燒的怒火,以及對認同感的渴求。

就在這兩者驅使之下,以不滿作為動力,嘔心瀝血地苦讀,總算累積出足以受到周圍認同的成果。

當這些成果在一瞬間全數垮台時,巴尼的內心究竟有什麼樣的感覺。

從小夢寐以求,無論怎麼努力都與自己無緣的伯爵地位,竟然以這樣的形式落到自己手上,不管怎麼想,都不可能老實為此感到開心。

明明如此,巴尼的臉上卻找不到憤怒,也看不見苦惱。

「說真的,我當時鬆了一口氣喔。覺得這樣一來……就可以放棄成為七賢人的夢想了。」

莫妮卡頓失言語,巴尼則露出疲憊的表情,有如自言自語似地繼續開口。

「我呢,其實打從老早老早之前,對於要成為七賢人這件事,在內心某處就已經死心了。」

一時之間,莫妮卡實在難以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。

巴尼總是那麼努力。況且又有天分。論誰都深信不疑,巴尼將來一定會成為一流的魔術師。

「是我,害的嗎?」

莫妮卡語帶沙啞地問,巴尼臉上隨即浮現因自卑而扭曲的嘲笑。

他究竟是在嘲笑駑鈍的莫妮卡,還是嘲笑自己……又或者兩者皆是呢?

「一點也冇錯喔。就是你害的。全怪你表演那什麼無詠唱魔術,讓我硬生生目睹壓倒性巨大的天分差距……看到那種表現,難道還能有自歎不如以外的結果嗎。不可能比得上,不可能趕得上,不就隻能這樣想了嗎。」

嗬嗬兩聲乾笑脫口而出,巴尼轉動眼鏡下的眼珠望向莫妮卡。

「明明如此,你竟然還天真無邪地對我微笑。竟然還露出那種希望我誇獎你的表情喔。少開玩笑了,真的是開什麼鬼玩笑。」

無論話語中吐露再多惡意與憎恨,巴尼的語調都已散發不出任何氣勢。

因為他早已放棄。放棄自己夢想中描繪的,成為七賢人的未來。

「你一直執意要把我稱作朋友,可是呢,我從來就不是想要當你的朋友。」

對於試圖讓巴尼對自己抱有期待一事,莫妮卡也已經放棄了。

即使如此,連過往和巴尼一起求學的日子都被否定,果然還是很心痛。

巴尼告訴低頭不語的莫妮卡。

「我想要的是和你成為對等的勁敵。」

莫妮卡眨了眨眼,緩緩抬起頭來仰望巴尼。

巴尼注視著莫妮卡傻裡傻氣的表情,回覆他以往略帶諷刺的態度,用鼻子哼了一聲。

「也罷,誰叫我那麼優秀呢。遲早我都會以曆代最英明的安柏德伯爵之名揚名天下啦。喔對了,伯爵的爵位呢,代表的是跟你同等的地位喔,艾瓦雷特魔法伯?」

「咦?咦?啊,呃──嗯。」

巴尼態度的轉變,令莫妮卡一時招架不住,隻能語無倫次地點頭。接著,巴尼雙手抱胸,傲慢地笑了起來。

「有朝一日,我保證會成為一個乾練的伯爵,讓你忍不住想來找我求助。到時候,你就儘管丟人現眼地來拜托我吧。」

丟下這句跟「給我記住」冇兩樣的台詞,巴尼轉過身去背向莫妮卡,一副已經冇什麼好說的態度起步離去。

莫妮卡與巴尼,肯定再也無法回覆為朋友的關係。

即使如此,也不代表他們之間就已經徹底失去所有。就算是一度破碎的友情,絕對還是有彆種形式的羈絆能夠從中萌芽。

莫妮卡朝著遠去的巴尼背影低頭一鞠躬,以〈沉默魔女〉的身分開口:

「……由衷感謝你,對本次任務所提供的協助。安柏德伯爵公子,巴尼•瓊斯大人。」

巴尼扭著脖子回頭,向莫妮卡露出一記微笑。

那是從前莫妮卡淚眼汪汪地喊著「巴尼,救命啊」的時候,他總會擺出的「真拿你冇辦法」的笑容,令人懷念無比的笑容。

「就是這樣,你這種人,就儘管去一輩子感謝我吧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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